“好了好了，都没什么意思。”

又从黑暗里多出一个人，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。

他说：“我是个编剧，对我来说你们的故事都没什么意思，听来听去，不过就是复仇，爱恨，争C位。”

“可咱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啊。”有人说。

编剧冷笑一声：“谁说的？咱们这个圈子表面如此，其实内里比你们想象得更可怕。就好像今天晚上，为什么剧组会放你们的鸽子？为什么你们都不回家，非要挨着冻在这儿讲故事？而且为什么讲故事的人，从一开始的九个，越变越多？”

编剧的话提醒了很多人，他们开始四处张望，想看看多出来的是谁。

但说来也怪，天色越来越暗，看不清脸，更看不清人。

编剧说：“这些谜底我都可以给你们揭开，但是先让我讲一个故事。”

故事二十：编剧的心

1

午夜时分，星星都已经睡了，可是方晓磊没有睡。

他的剧本《又见妃子笑》刚刚完工，这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方晓磊是个怀旧的人，所以他一直坚持把剧本写在纸上，而拒绝使用键盘。

同样可以证明他怀旧的是：直到现在，他还在记得那一年的暮春，在岭南的荔枝林里，他见到的那个美丽的姑娘。

只一眼，便永远不能够忘记。

所以，今年他利用了出版社给他的那两个月的假，写出了这部《又见妃子笑》，以此来纪念去年的那次相遇。

现在他手里已经完成的剧本，便是饱含了方晓磊的心血的《又见妃子笑》。

不过，方晓磊并不打算让这部剧本面世——对于他来说，藏在内心深处最真的感情，是不应当出版和演出的。

方晓磊早已经写好了一份别的剧本来应付出版社，叫作《彩蝶之夏》。

所以，方晓磊把《又见妃子笑》紧紧地锁好，然后把《彩蝶之夏》和钥匙一起放在了桌上，然后他发了短信给老板：“明天把剧本给你，还是老时间，好吧？”

短信发出去的瞬间，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。

而后，灯又很快地亮了起来。

这黑暗的过程太短了，以至于方晓磊以为是自己眨眼的错觉。

可是，方晓磊很快发现这不是错觉——他放在桌上的钥匙不见了！

周围的空气顿时诡异起来。“这是怎么回事……”方晓磊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，然后低头找起来。

书房的家具都是很简单的，并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角落，方晓磊很快就搜了一遍，却一无所获。

“你干什么啊？深更半夜的。”妻子陆晓诗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过来，显然是被方晓磊翻东西的声音吵醒了。

“没什么。”方晓磊定了一下，说道，“只是我的钥匙突然不见了，帮我找找。”

“开什么玩笑，”陆晓诗笑了起来，“钥匙不就在桌上吗？”

方晓磊顺着陆晓诗所指看去，果然发现：在那深红色的桌面上正静静地躺着自己的钥匙，就在《彩蝶之夏》旁边。可是刚刚怎么没有发现呢？

方晓磊颤抖着把钥匙抓在了手里，掌心有异样的凉。

但是方晓磊什么都没有说。他把准备上交的《彩蝶之夏》也握在了手里。

2

“方晓磊，你还在给那个老板写剧本吗？”来家里喝茶的刘泳问道。

“当然得写，不写的话靠什么吃饭啊？”方晓磊自嘲道。

“靠嫂子嘛，”刘泳向着陆晓诗一指，然后低声说：“陆晓诗家里那么有钱，难道你不写剧本还能饿死？”

方晓磊笑了笑。

刘泳说：“你还记得一年以前我们去荔枝林里排戏的事情吗？”

方晓磊怎么会忘记呢？在那里他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啊。

“那一次根本就不是排戏，老板和导演串通好了，他们其实是打着这个旗号去寻宝了。”刘泳神秘地说，“那片荔枝林年代很久远，据说有一棵荔枝树下埋了宝贝。这件事是很隐密的，根本就没有人的知道。所以老板不想大张旗鼓地去挖，怕知道的人太多了，宝贝会落在别人手里。”

方晓磊突然想起来了，当时的戏里果然有一段是挖坑的。

当时导演总是埋怨这段戏不过，所以他们在荔枝林里挖了许多个坑。这让方晓磊觉得，刘泳说得是可信的。

“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偷偷去挖呢？”方晓磊问。

“那片荔枝林是受保护的，如果不是因为拍戏，谁敢挖？”刘泳接着说道：“他们那样的人，发了财也不会便宜我们。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卖命呢？据说那宝贝并没有挖到，老板和导演最近还会找个剧本再去一次的。”

刘泳还说了许多话，可是方晓磊都没有往心里去。

方晓磊觉得，只要自己快点把《彩蝶之夏》交上去，其他的事情和自己无关。

3

老板恰好不在，办公室的秘书答应等老板来的时候转交一下。

方晓磊和老板合作很多年了，所以很放心地交了稿子然后离开。

暮春时节，路上摆出了卖荔枝的摊子。

那种叫作“妃子笑”的荔枝，在明暖的阳光里绿中透红，灼灼地吸引着方晓磊的目光。

方晓磊不由地呆住了。他又想起了去年，在岭南的荔枝林里：当时游人并不多，方晓磊深走几步便不见人。正在担心自己迷路，突然他听到了有树叶沙沙的声音。

方晓磊转过头去，看到一个梳着长长辫子的姑娘，她穿着一件老式旗袍，头上插了许多的发钗，正站在不远处一株茂盛的荔枝树下，背对着方晓磊，将脸凑近那些红透的果实，像是在体味着成熟的馨香。

色彩艳丽的果林，纤细婉妙的姑娘，方晓磊不由地看呆了。
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，姑娘感觉到了背后有人。

她有些惊诧地转过身来——皮肤洁白如云，眼波清深如潭，红唇娇艳如花……

需要多么自然原始的土地。才能够蕴出这样美丽而古典的女人呢？方晓磊作为编剧，自认为见过美女无数，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风致。

于是，方晓磊就那么呆呆地站着，直到那姑娘不知何时消失在荔枝林，直到妻子陆晓诗赶到，直到这次“荔枝林遇仙”成为了众好友的笑谈。

“喂！盯着破荔枝，看看看！”陆晓诗狠狠地掐了方晓磊一下，“是不是又想你那个荔枝姑娘呢！”

“啊？”方晓磊这才回过神来，他急忙否认：“没有没有，真的没有，我就是想咱们是不是也买点荔枝吃吃……”

正在解释着，方晓磊的电话响了起来。方晓磊因为着急，看都没看就接听了。

电话里传来了老板的声音：“方晓磊啊，剧本很不错嘛！名字叫《又见妃子笑》，写得是去年在岭南的经历吧？啊哈哈……”

“什么？《又见妃子笑》？”方晓磊大吃一惊，自己明明交的是那份《彩蝶之夏》啊。

陆晓诗显然听到了方晓磊通话的内容，她顿时变了脸色：“你还给那个女人写剧本？你不是在记者发布会上说过，要给最心爱的女人写个剧本吗？那个女人不是我吗？”陆晓诗说着眼圈就红了。她挣开了方晓磊的手，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。

仓促下，方晓磊挂断了电话向着陆晓诗追去。

4

好不容易哄好了陆晓诗，已经是下午时分。

方晓磊拿起手机，想要向老板说明情况。可是，当方晓磊翻开通话记录的时候才吃惊地发现，上午的通话记录显示居然是“19180324”。

方晓磊把这个号码回拨过去，明明就是一个空号。

正在诧异，手机恰在此时响起，方晓磊清楚地看到屏幕上显示着“19180324”。这是怎么回事？

方晓磊还是接听了电话，老板的声音依旧：“我已经和一个剧组谈好了，你的本子今年七月份就开始拍啊，你也跟着一起去——去那个让你魂萦梦牵的荔枝林，哈哈。”

“什么？”方晓磊顿了一下，然后犹豫着说：“老板，您的决定是不是太快了。其实，我是想把那个本子收回来的。”

“你不是开玩笑吧？”老板显然不太高兴，“那是说收就能收的吗？我已经和人家签了合同了。你不要给我添乱。”

老板“砰”地一声挂断了电话。方晓磊握着手机心里乱极了——今天怎么这么不顺呢？不但剧本交错了，老板还格外地心急。以前的本子都没有这么快就找到买家的。

方晓磊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，一屁股坐在了书房里。

陆晓诗还没有做饭，嘟着嘴在电视前看选秀节目。

方晓磊并不敢去说陆晓诗什么，因为他知道：一旦陆晓诗知道《又见妃子笑》要拍成电影了，陆晓诗一定会大闹一场。

在冷冷的书房前坐久了，方晓磊不由地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：《又见妃子笑》锁进了柜子，而后灯灭了，再然后是钥匙的失而复得。

方晓磊突然明白了：是不是在灯灭的那一瞬间，有人从抽屉里换走了剧本呢？

想到这里，方晓磊的头皮有些发麻了：是谁？当时书房里并没有人啊。而且……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换走剧本呢？

方晓磊不敢再想下去了。

5

《又见妃子笑》正式开拍了。

整个剧组还原真实，来到了方晓磊写作的背景地——岭南。

方晓磊作为编剧，在拍摄过程当中一直吃住在剧组，以便在任何时候给导演以适当的建议。

可是，这一次，方晓磊没有心情：一，陆晓诗还没有原谅他，一直不给他打电话。二，故地重游让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迷人的姑娘。三，剧本的事情让他总是隐隐地担忧着。

《又见妃子笑》的导演还是胡成凯，剧组里的很多面孔还是和一面以前一样。

不过，让方晓磊很诧异的是，刘泳也来了。

刘泳在暗处偷偷地对方晓磊说：“你别怪我出尔反尔，我只是觉得，既然这片荔枝林里真的有宝贝，我也得来沾沾光。”

“刘泳，你别乱想了，这里不会有宝贝的。”方晓磊摇摇头。

“你还别不信！”刘泳很坚定地说，“我早就听人说了，你这个本子太文艺了，拍出来一定不叫座。可是老板和导演为什么还是很痛快地给你拍了？不就是为了财宝吗？”

方晓磊将信将疑地点点头。

“方晓磊，你是不是也想来沾光？”刘泳笑着说，“不然的话，你这次的本子为什么偏偏写这片荔枝林呢？”

方晓磊见四处无人，便靠近去低低地说：“刘泳，实话告诉你，这个本子不是我交的。我本来交的是一个叫作《彩蝶之夏》的本子，讲的是云南的故事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锁在抽屉里的《又见妃子笑》鬼使神差地跑到老板那里去了。我觉得这个事很诡异。”

方晓磊和刘泳还没有说完，就听到胡成凯在叫了：“方晓磊，你在哪儿呢？”

方晓磊和刘泳一起走了过去。胡成凯满面都是笑容，他说：“方晓磊，你看这里，是不是可以增加一个情节？”

方晓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本子：“这是女二号死亡的情节，还要加什么呢？”

胡成凯笑得十分谄媚：“我和你们老板说过了，我们觉得可以把那个丧葬渲染一下，最好是用传统的土葬，这样更有感觉，对不对？”

土葬，那就得挖坑。

方晓磊和刘泳相互看了一眼，都意味深长地笑了。

看来，那个关于荔枝林里的宝贝的传说，是真的。

6

土葬的这一段，方晓磊果然大力地渲染了。

开拍的时候，胡成凯和老板运用了许多人力来表演。

看那样子，别说葬一个女二号，就是葬几头牛也没有问题了。

关于位置就有了许多的说法，因为各处的风景不同，拍出来的效果不一样。所以胡成凯说：“我们多挑几个地方拍，拍完以后再选嘛。”

其实方晓磊明白，胡成凯只是想多挖几个坑，快点找出宝贝。

于是，大家热火朝天地挖起坑来。整整一天过去了，拍戏是假，挖坑是真，可是什么也没有挖出来。

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，陆晓诗突然打来电话了，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大，所以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一个大概。

陆晓诗说：“方晓磊，你去荔枝林里是真的为了拍戏吗？你是为了去见一年前的荔枝姑娘了吧？怎么样？几天过去了，你有没有找到她重温旧梦啊？”

有些人听这话便会心地笑了，可是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他抓住了方晓磊的手臂：“方晓磊，你一年前看见的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？”

方晓磊有点脸红了，他说：“她个子不高，皮肤很白，穿着老式的旗袍，头上有许多的发钗……”

“她穿着老式旗袍？”胡成凯打断了方晓磊，“是不是肥肥大大的那种？”

“是啊。”方晓磊说。

“她当时在哪？”老板更着急了。

方晓磊向着远远的方向：“就在那边的一棵树下。要不要我带你去看？”

胡成凯和老板都开心极了，马上要方晓磊带路。

刘泳在方晓磊的身边不停一使着眼色，可是方晓磊根本没有看到。

不一会儿，就来到了方晓磊当年“遇仙”的树下，这里风景很不错。

于是胡成凯说：“我们就在这里拍一下土葬的戏吧。”

然后，他们努力地挖起了地，演员们也开始准备了。

只是刘泳在一边脸色很不好。

戏一直演到了晚上，刘泳偷偷把方晓磊叫到了一边：“方晓磊啊方晓磊，你真是傻。”

“我怎么了？”

“你知道那个宝贝的来历吗？”刘泳说，“那个宝贝其实是个陪葬品。1918年3月24日在这里死了一个姑娘……”

“1918年3月24？”方晓磊吓了一跳，这个数字他很熟悉。

“对。那个姑娘叫紫荆，年轻漂亮，可是她的舌头曾经被一只狗咬去了，从此就变成了哑巴。他的家人一直以此为耻，紫荆也嫁不出去。后来有一天，紫荆因为觉得羞耻而自杀了，家人就在她的口里含了一枚宝石。这样做的目的，就是为了让紫荆下辈子能够伶牙俐齿，不要再受这个苦了。”

“你们所说的那个宝贝，是不是紫荆嘴里含的宝石？”

“对！”刘泳说，“你那天在荔枝林里见的姑娘，很有可能就是死去的紫荆。她的灵魂徘徊在荔枝树下，恰好被你看见了。所以说啊，你见到紫荆的那棵树，很有可能就是埋宝的地方。你今天指给了胡成凯，他们还能放过这个机会？这个宝贝你是没有指望了。”

方晓磊看着垂头丧气的刘泳，突然笑了：“兄弟，你以为我那么傻？其实今天我指的那棵树是错的，我早想到这一出了。”

刘泳的眼睛马上发了光：“方晓磊，这样最好！那我们今晚偷偷地去把宝贝挖了，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爬格子挣小钱了。”

方晓磊犹豫了：“我们挖到了宝贝，也没有地方卖啊。”

“唉，我和你实话实说吧，我在古董行里认识了一个大买家！”刘泳兴奋地说，“如果不是他，我怎么可能会对紫荆的事情如此了解呢？我们挖到了宝贝，就可以转手卖给他。”

于是，方晓磊和刘泳商定，当晚就去当年“遇仙”的树下挖宝贝。

7

当方晓磊和刘泳的铁锨刚刚破土一尺深的时候，他们听到了背后的奸笑。

马上有明晃晃的灯照了过来，让方晓磊和刘泳都睁不开眼睛。

胡成凯和老板的声音传了过来：“方晓磊，我们早就想到了你不老实，你果然对我们说了谎。不过，我们还是要谢谢你，你把正确的地方自己掘给我们看了。”

方晓磊和刘泳同时说：“完了！”

方晓磊和刘泳很快被胡成凯的帮手们带到了一边看管着，而胡成凯和老板指挥了几个人狠狠地挖着。

他们的眼里都发出了贪婪的光，夜晚让他们脱去了伪装，现在谁也不打着拍戏的幌子了，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那块宝石。

“挖到了！”有个人叫了起来，“我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！”

胡成凯急忙凑过去看，灯光下，有硬木出现在土里。

胡成凯大笑道：“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棺材，继续挖！开了棺，她嘴里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了！”

大家更起劲了，不一会儿，棺材就被完整地挖出来了。

“吱——”在所有人的屏息里，棺材被缓缓地打开了。看管方晓磊的人也好奇心起，向前凑去。

一缕轻尘从棺材缝里飘了出来，紧接着便有浓重的檀香气。

大家都死死地盯着棺材里……

“啪——”棺材里突然坐起了一个黑影，直直地扑向人们。

那是一个穿着老式旗袍的女人，全身苍白无血色，两眼已经是空洞的漆黑，双唇鲜红。

只见她的两手向前虬曲地伸着，头上的发钗在月光下发出了幽幽的光。

“啊——”是方晓磊最先惨叫了起来，然后重重地晕倒在地。

而后，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所震慑了，所有人都四散着尖叫。惶惶地丧家之犬。

只有棺材里的女人，嘴角似乎发出了冷笑，笑这百年后的贪婪。

过了一会儿，还是胡成凯最先回过神来。他说：“大家不要乱！我们先看看这个女子的嘴里！”

可是谁敢动手去看她的嘴呢？大家都不上前。

胡成凯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刘泳：“刘泳，你来！只要你敢看，我把这宝石的三分之一分给你，怎么样？”

这是刘泳所没有想到的大好处，他点点头，缓缓地走上前去，颤抖着拨开了紫荆的嘴。

嘴里什么都没有，连舌头都没有。

8

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当地的警方，胡成凯一伙人被带进了局子。

盗墓并不是什么大罪，可是问题的焦点在于：紫荆嘴里的宝石哪里去了呢？

当时的现场非常混乱，大家受惊之后，有好多人都在紫荆的身边徘徊过了。

可以说，除了晕倒的方晓磊，大家都有嫌疑。可是在谁的身上都没有搜出宝石。

这件事情成为了一件奇闻，被不了了之。

于是，又有其他的剧作家根据这件事来编写剧本，从而发了财。

可是，备受关注的方晓磊却已经发了疯。

事发之后，很多人对方晓磊当年荔枝林里的事情很感兴趣，可是方晓磊的精神出现了一点问题，只要谁向他提这件事，他都会马上发疯。虽然他平时看起来还不错。

于是，陆晓诗和方晓磊离婚了。

陆晓诗拿着离婚证书走出来的时候，脸色很苍白，她说：“我提出离婚，所以我那百万的资产被他分去了一大半。可是不离不行啊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。”

方晓磊拿了证书，独自走回家去。

然后，他拉上了窗帘，在墙角处打开了一个密柜。

从中方晓磊取出了一个小盒子，是不起眼的塑料盒。

可是当他打开盒子的时候，没有人能说盒子里的东西不起眼。

那是一块闪闪发光的猫儿眼。

方晓磊无声地笑了。

胡成凯哪里知道，一年以前，当方晓磊在荔枝林遇仙的时候，他就已经把这猫儿眼取出来了。

所以今年，胡成凯挖再多的坑，又有什么用呢？

9

方晓磊并没有真的疯，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骗取与陆晓诗的离婚，骗取巨额的财产。

他本想偷了宝石之后再安安稳稳地过几年，寻机离婚，过快活日子。

没有想到的是，《又见妃子笑》奇迹般地出现在老板那里，他不得不再去一次荔枝林。

方晓磊很害怕会被人揭穿，于是和刘泳演了一出戏。

不过，方晓磊想起《又见妃子笑》还是觉得很害怕。

那个被锁好的剧本，怎么会奇迹般地跑到老板那里呢？到底是谁拿走了《又见妃子笑》？

方晓磊驱车行进在开往机场的路上，他的身上正揣着那颗猫儿眼。

一个疯作家很快就会淡出在众人的视线里的，然后方晓磊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去消磨自己那巨大的财富了。

方晓磊下了车，压低了帽檐，向着登机处走去。

登机处的空姐本来是笑容满面的，可是当她看到方晓磊的时候，突然害怕地张大了嘴。她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先生，您看身后……”

方晓磊转过头去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。

“先生！你快看啊！你身后一只好大的狗！”空姐尖叫起来。

然后周围的人似乎也看到了，他们都尖叫了。

方晓磊这次转身，真的看见了。只是他没有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，因为那黑影很快就扑了上来。

“啊——”方晓磊撕心裂肺地号叫了起来，他的舌头被咬掉了。

看着鲜血淋漓的方晓磊，机场马上采取了措施。他们叫来了救护车，把方晓磊抬了上去。

方晓磊痛得捂住了嘴巴，全身不停地颤抖。

救护车上的人很少，只有一个司机和一个护士。

那护士坐在方晓磊身边一言不发。当车开动的时候，护士把手伸进了方晓磊的衣服。

方晓磊挣扎了一下，可是由于惊恐，他根本就动不了。

那护士很平静地从方晓磊的衣服里摸出了塑料小盒，取出了其中的猫儿眼。然后，她有方晓磊诧异的目光里，解下了脸上的口罩。

方晓磊认出来了！是荔枝林里的那个姑娘！

姑娘用冰冷的手把方晓磊的嘴轻轻地撬开，然后把猫儿眼塞了进去。这个举动，让方晓磊想起了一个词：“陪葬”。

没错，在古代，将宝石填在死者的口中作为陪葬。

方晓磊绝望地闭上眼睛,一股寒气从喉咙直渗入内心，他知道，他逃不过。

又见妃子笑的时候，他逃不过。

编剧说：“这个故事，才是圈子里最深的内核。”

“什么内核？”

“内核就是。一个剧组，可能遇到任何情况。就像故事里的那颗陪葬品一样，它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现，也可能以任何形式出现。一旦出现了，那些利欲熏心的人，肯定逃不过。”

“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……哈哈哈，你们自己想啊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这时候，大院（剧组讲故事的地方）外面有两个保安经过，其中一个年轻的保安听到里面的声音，吓了一跳，想探头进去，却被另外一个保安拦住了。

“你傻啊，这儿你也敢进。”

“我听见有动静呢。”

“有动静更不能进了。你知道吗，这里以前有个剧组，拍鬼片遇到了真鬼，全组全都死了，死得那叫一个惨。再后来，每到鬼凶这个剧组都会面向社会发通告，说要招群众演员，有倒霉蛋儿来了，就会在一个鬼魂的暗示下，开始围坐讲故事。讲着讲着，剧组原来的那些鬼啊就都回来了，有发型师，有女演员，有不得志的小剧务，还有编剧，他们最后就全都回来了。”

“怎么没有管？”

“你敢管？”

“那……那故事讲完会怎么样？”年轻保安问。

“不知道，我只知道，故事讲完后，这个大院就再也不会有人出来。等到明年的时候，会再有这么一群人，聚在一起，讲故事。”

年轻保安偷偷从门缝看进去，只见里面黑压压坐了不少人，或者说，不是“人”。绝对不止九个，不止。

整个剧组，在故事里都聚齐了。

明年，他们会再来。

年轻保安打了个寒战，匆匆离开。